听说阿啾会发光

（完结/学生罐x实习教师昏）
（HE/久别重逢）


感谢@有鹤鸣夏。 点的师生
写得很不典型 求原谅……


另：BGM：德彪西《Reverie》



*


你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他，
心底因他的在场被挑起逃不开的吸引力，
享受而痛苦，
为此一个人从没像这样认识自己，
却再也不完全属于自己。

—— Luis Cernuda 《爱中人》
（ 《奥克诺斯》 汪天艾译本 ）


* * *


终于等来了梅雨天。
这话多奇怪啊，黏黏腻腻的季节分明是许多人最厌烦的。朴志训却盼着那山隐水迢的景色，一盼就是一整年。
坐着颠颠簸簸的火车，拖着摇摇晃晃的行李，跌跌撞撞地踩住了夏天的尾巴，磕磕绊绊地在这座城市里安顿了下来。

这里，是赖冠霖的故乡。


*

一年，刚好一年。

分别时的深夜，耳边只有一两只早醒的蝉，蚊虫在半空中盘旋打转。
越搂越紧的拥抱，深深浅浅的亲吻，越拉越长的倒影，又被下一盏路灯的光芒覆盖。
空气太干燥，将所有的情绪都碾成纳米级的碎末稀释吸收。思念却因此永恒，无处不在。

朴志训办了休学来到这里。手续办妥了才和家人提及。母亲的眼睛快要瞪出来，他不意外，也懒得解释。带着自己攒了几年的生活费拖着箱子就走。火车票早就买好了，只是那油墨是光敏的材质，迟早会褪色消失，连纪念品都不够格。一出站，就随手丢进了垃圾桶。
是不回头的旅途。朴志训安慰自己。
这安慰多说了几遍，反倒成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心，成了心里噼啪爆裂的一团火。朴志训果然再也没回过头。

这勇气却不是来自自己，而是来自赖冠霖。
赖冠霖说了，一年以后，101大厦见。

太想你，太想你了。
每一次呼吸吞吐，每一场思绪尽头，都是那人的一颦一笑。
醒着睡着，都恍如昨日，剥离不去分毫。


*


暑意渐盛，雨声渐浓。湿气混着白噪音，密密麻麻地洒了满屋。人说春困秋乏，朴志训从前是不信的，哪有人一年到头总在犯困——现在却不低头也不行。
低头还不够，要埋头进软枕中。分泌褪黑素的器官彻底失灵。不分昼夜的，陷入断断续续的睡梦中。
或许真的是因为睡得久了，赖冠霖终于愿意出现在梦里。虚虚实实都太久没见到他，朴志训对他眉目五官连同周遭气息的珍惜之意都化为本能，整颗心软成一滩，像在粘稠的情绪中溺水，连呼吸都滞涩起来。
如此也好，也心甘情愿。


*


一年前，确切而言是近两年前以前，最初的最初，关于来高二当实习老师这件事，朴志训是抗拒的。
小时候入学早，又因天资聪颖跳过级，即使已在就读硕士，其实年纪也比高二的学生大不了几岁。学识固然扎实，阅历和威望却远远不足，哪里管得了生龙活虎的高中生。

是啊。一开始就是错误的，错得离谱，离谱得让人幸福。

赖冠霖是那种，只要和他同校，即使没有过交集，也很难不注意到他的男生。身高出挑，样貌清秀，平日里性格安静不苟言笑，只在烈日下的篮球场上挥汗如雨。
在办公室的闲话里，明明是早恋的重点防范对象，却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。
“据说拒绝女生的时候也很彬彬有礼，但也挡不住人家小姑娘肝肠寸断啊。”搭班的语文老师抿了口茶，如是说道。

朴志训拿着名单去上第一节课，出于凑热闹找乐子的心态，点名时便对这传闻里的人留了心。念完名字特地抬眼瞟他——原计划是瞟一瞟便罢了，却被那高挑少年黏住了目光。
名字好听，人更好看。半张脸沐浴在晨曦中，抬手的姿态冷漠而优雅，不动声色的模样礼貌而疏离。
忍不住呆了一秒，短短的一秒。赖冠霖拾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，聚拢了涣散的神态。剔透的阳光都失色了，生硬而刺眼，不及少年自身光芒的分毫。

朴志训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，比如挪开视线后，余光里赖冠霖浅浅勾起的唇角。

多么不讲道理。


*


明明做了好梦，醒来却被失落感淹没。手臂近旁是空的，单人床的侧边是凉的。
寻常的下午，雨声依旧缠绵。却又不寻常，比前二十年多了许多潮气。

这是赖冠霖曾经经历的初夏吗？

竹质的凉席，在手臂和脸颊上留下整齐的红痕。朴志训搓揉着胳膊起身，翻箱倒柜。
这么呆愣愣地盼了一年，却从没想过约定的日子到来时要如何去面对。穿什么衣服，留什么发型，背什么包。像初次约会的小女生似的，边边角角都塞满了忐忑。
最终选了条最普通的运动裤，白色的T恤是赖冠霖借去穿过的，洗了太多次，变旧也变柔软。平日里当睡衣穿，仿佛被赖冠霖搂在怀里似的，这样徐徐漾漾的幻想。刚洗了晾干，还有些潮乎乎的，布料攥在手里渗着凉意。

似乎下了太久的雨，温温柔柔，凄凄迷迷。腥味泛出来，泥土和植物，蜗牛和蚯蚓。


*


当初赖冠霖的班主任请了两周的病假，恰逢期中考试，别的老师都忙于分数统计和教研评比，实在腾不出手来接管一个班级。
悠闲的实习老师朴志训于是扛起了这任务，顺便也担起了和肝肠寸断的小姑娘谈心的职责。

“我就是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好？是不是真的不值得他喜欢？”女孩与其说伤心，不如说是恼羞成怒的赌气。
“你很好，只是感情的事情，不是好和坏说了算的。”朴志训点点头，摆出一副贴心学长的模样，认真地回应她。
“可能是我不够好看吧。”女孩像在听，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，“要是我有朴老师这么帅，可能他会愿意多看我两眼。”
朴志训被这没头没脑的感慨吓了一跳：“别乱说。”
“我没乱说！”女孩又负了气，音调也跟着尖锐起来，“我看到了，赖冠霖的手机锁屏是偷拍的朴老师的背影。”

手机，偷拍，锁屏。
这三个词足以拉响朴志训脑海里的警报，无须也无法再细想字句背后隐藏的含义。晚饭后在篮球场上抓住赖冠霖，踩着夜自修开始的铃声往教学楼的反方向走去。
仔细推敲了一天的质问的台词蒸发在少年的笑容和咸湿的汗味里。四百米一圈的操场，两人绕了许多遍。朴志训的大脑一片空白，赖冠霖也亦步亦趋地沉默着。

初春的落日抖了两人一身寒意。朴志训小幅度地打了个哆嗦，也没逃过赖冠霖的眼睛。少年掸开挂在臂弯里的外套，不由分说地披上年轻老师的肩膀。
朴志训被惊得浑身僵硬，却终于开了口：“你为什么……”
为什么违反校规带着手机，为什么要偷拍我，为什么要设置这样的手机壁纸，为什么要把外套递给我。
话说一半，又哽在了喉头。想问的那么多，又没一个是真正想知道的。
或者答案，是早就已经猜到的。

赖冠霖却没按着那一千一万个朴志训心里写好的剧本走。
“朴老师，我们在一起吧。”
他直勾勾地说。

学生口中的校园王子，老师口中的翩翩少年，此时此刻直闯入朴志训的眼眸。笑容里带着七分真挚三分邪气，那么帅气那么有魅力，当事人却对此毫无自知。
这情景，朴志训不想让别人再看到。
于是急躁地答道：“好啊。”


*


恋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？朴志训从没想出个名堂。
课堂上众目睽睽下迅速交换的温柔眼神，午休时在校门对面居民区的汉堡店里互相投喂的一份炸鸡，周末时打着补课的名号在公共图书馆里手牵手睡过的午觉，寒假里摆出长辈姿态认真封口的520红包，情人节时送到办公室的大捧玫瑰和走廊里少年的窃笑。
踩着露水和白霜又一遍遍徘徊过的400米的操场，为了避嫌目送对方离去的背影，夜色里脚尖蹭着脚跟缓缓走过的放学路，也上演过你送我我送你的戏码，后来约定了轮流的次序又分别在对方的住处留宿。
总有说不完的话。从彼此错过的漫长人生到看不到头的未知的以后，朴志训偶尔也会好为人师地多说几句，然后撞上赖冠霖宽和的微笑才讪讪闭嘴。
究竟是没长几岁，也没有传说中的代沟。赖冠霖从小走南闯北，反倒更成熟几分，仗着身高优势，倒真像是可以依靠的模样。
朴志训渐渐真的缩进了他怀里，任由摆布。
恋爱是怎么回事，和自己的学生带头早恋又是怎么回事，朴志训索性也不愿意再想。
只知道，从第一次牵手开始，就再没想过要分开。

但一年之期将尽，赖冠霖要高考，朴志训要继续学业，于情于理都没法天天腻乎在一起。
懂事的少年提出了明年今日的约定，朴志训认真地点头答应。两人煞有介事地勾了手指，许下一百年不许变的幼稚诺言。

朴志训没怀疑赖冠霖会看上哪个递情书的小女孩，一如赖冠霖也没怀疑过朴志训会一走了之。一年过得苍白又漫长，只剩那些亲密的亲昵的场景在脑海里不断闪回。
做什么都想到他。吃饭喝水，走路入睡。连最后走向101大厦的路，地下的过街通道里弥漫的苔藓潮乎乎的霉菌气味，都能将记忆翻涌成画。


*


第一次接吻时，唇齿间鼻腔里灌满了发酵的葡萄香。
陈腐而潮湿，萦绕着暧昧的味道。

那晚两人开了一瓶红酒，是赖冠霖买来的。还在朴志训狭小的灶台上做饭。明明是极简单的菜，又是朴志训不习惯的风格——进口超市买来的西冷牛排，从真空包装里取出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。洗净了，用平底锅煎一煎，撒上盐粒和黑胡椒。西兰花用盐水煮过滤干，安安静静地缀在一旁。可窥见他从前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生活的分毫。

柠檬，明媚的柠檬黄。透明的汁水溢出，清新又酸涩，像眼前人的笑。
如同玉盘珍馐，疑心是被爱人施了魔法。

赤霞珠馥郁而平稳的香气裹挟着混乱的思绪，朴志训的眼神也染上雾气。
赖冠霖就在这光影婆娑间凑上前来，舌尖掠过朴志训薄薄的唇，拂过液体干涸的暗红色泽，蹭过皮肤表层浅浅细细的皱缬。
那爱意那温柔，是顺着血液蔓延的毒素，是顺着神经细胞攀爬的电流。
是眼波流转，是欲说还休。


*


只需一眼，朴志训就能认出赖冠霖的背影。左手打着透明的伞，右手提着奶茶袋子。背对着他的方向。
又瘦了些，又高了些，背变得挺拔了许多。身上是一件有些泛旧的深绿色的T恤，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去看电影时他穿过的那件。朴志训还夸他皮肤白衬得起这颜色的衣服。少年也没接话，只不好意思地笑。后来又偷偷买了好几件类似色调的。

“冠霖。”朴志训笑着叫他。
少年慌忙地回头，瞳孔中迸流过喜悦，定格在温柔。

“哥。”
短促的发音沾上了一丝哭腔，眼神也湿漉漉的，站在原地没动，兀自张开手臂等着朴志训上前抱他。

到底是少年人心性，走过万水千山又如何。
朴志训笑着走近，刚伸出胳膊就被他圈进了臂弯里。笑声在耳边漾开，搂紧了还不够，又使劲晃了晃。
朴志训在他背后的商铺的镜面玻璃上看到两个人的倒影，贴得那么近那么紧。赖冠霖的脑袋垂着，贴着自己毛茸茸的鬓角。
而自己，眼角眉梢都带着笑。

“冠霖，我爱你。”是从没说过的话。

“朴志训，我更爱你。”答句里没半点迟疑。

*


方才那个好梦，梦中的场景是当年的校园。
朴志训叫了赖冠霖放学过来却没等到，只得自己去教室里找。夜自修结束走廊里已经没了别的人影，少年趴在课桌上睡得很熟，即便如此也能分辨出他优美颀长的身姿。
趴上窗檐还没来得及开口，景色融化闪回，自己却成了趴在桌上沉睡不醒的学生。四周一片黑暗，只觉得有人轻轻靠上身侧，温热沉稳的呼吸压上耳廓又挨近脸颊，然后是绵绵密密的亲吻。
迷迷糊糊地眯眼看过去，是少年带笑的神情。什么话都没说，什么话都不用说。不是不想说，不是没有话说，是实在倦极了，睁不开眼，抬不起胳膊。

但心里却温温热热，一点儿也不慌张。太明白也太相信赖冠霖不会走。
他会在身边坐下，会牵他的手，会搂住他，会吻他。
会永远陪着他。

两个人在一起，就是这短暂人生的正确答案。
相爱吧，永远在一起。
就是今生今世最好的答案。



* * *


Fin.


越来越剧情废 (╥﹏╥)
打着师生的名号却实在非常不师生

谢谢观赏💕